2025年上半年,国际政治形势风云变幻,大国博弈的复杂性不断提高,全球贸易链加速重构,经济增速持续放缓,资本市场波动剧烈。整体看,上半年市场情绪经历了“过度亢奋—跌入谷底—重上高峰”三个阶段。从大类资产角度观察,韩国综指、贵金属、恒生指数领涨,原油、美元指数跌幅较大。具体而言,上半年的市场逻辑可分为“特朗普交易升温—特朗普交易逆转—风险偏好回归”三个阶段。
特朗普交易升温阶段:财政扩张、AI技术发展以及全球资金回流美国的预期得到强化,特朗普竞选宣言中不利于美国经济发展的部分(如驱逐移民等)被市场自动忽视,“美国例外论”成为市场交易的主旋律,美股和商品市场走势强劲,同时,美债收益率持续上行。
特朗普交易逆转阶段:美国AI产业受到挑战,马斯克对政府雇员调查的范围和尺度均大超市场预期,美国经济增速出现放缓迹象。市场情绪逐步从极度亢奋的状态回落。4月2日,特朗普宣布的所谓“对等关税”政策的影响瞬间扩展到全球金融市场,市场情绪一度跌至冰点,导致美元的信用动摇。在美国关税政策宣布后的短短几个交易日内,以美股为代表的西方资本市场出现历史级别的大跌行情,数万亿美元弹指间人间蒸发。
风险偏好回归阶段:特朗普于4月9日宣布“对等关税”政策延后90天实施,仅保留10%的“基准对等关税”。美国与各国进行的贸易谈判和马斯克离开白宫使大部分的风险资产修复了前段时间的跌幅,并逐步靠近今年年初的高点。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市场再次出现“股债汇”三杀现象,且“去美元”共识逐步形成。同时,黄金价格出现异常暴涨。这意味着当前的宏观环境正处于剧烈的变化之中,未来的形势仍充满了不确定性。
2025年是一个“宏观大年”,频繁的事件冲击促使市场的交易重心不断沿着逻辑链向上游移动,市场的交易主线正从“基本面”向“重大事件”转变。在一般的年份里,大类资产主要围绕经济状态上下波动,市场的关注重心是一系列反映经济变化的指标,“美林时钟模型”很好地刻画了不同经济状态下各大类资产的不同表现。然而在今年,重新上台的特朗普大刀阔斧地推行着他理想中的改革,他推出的一系列政策不仅打破了美国多年来习以为常的运作机制,更是在全球范围内掀起了一场国际贸易规则重塑的风暴。
展望下半年,关税政策变化、地缘政治风险和财政政策将成为扰动市场的关键因素,经济基本面将逐步反映各个大事件在现实层面的持续影响。
第一,关税方面,各国的关税博弈所带来的至暗时刻已经过去,但政策反复的风险仍存。美国仅与中国、英国、越南等少数国家达成了表面上的协议,与欧盟、日本、加拿大的谈判均陷入僵局,欧盟和加拿大更是以反制的手段对抗美国的关税政策,因此特朗普采取激进手段的可能性仍不可忽视。此外,从政治理想的角度看,特朗普希望对美国的经济结构作出调整,为此,他可以容忍支持率和美国经济的短暂调整。从节奏上看,为了不影响明年的中期选举,美国激进且不利于经济发展的政策或集中在今年实施。
展望后续的谈判进程,谈判重点或从关税税率向非关税贸易条件转变。在法律层面,不管特朗普引用哪个条款,总统批准即可直接生效的关税政策都只是暂时性安排,若不能通过立法等形式进行固化,长期来看,这些关税政策都将被取消。因此,特朗普有必要以关税作为谈判筹码,迫使对手方在非关税贸易条件上作出让步,具体的谈判范围包括但不限于汇率安排、增值税调整、对美特定商品的进口承诺、配合美国进行货物原产地识别等。
第二,中美财政方面,中美双方不约而同地把财政政策的重要性提到了货币政策之上。从定位上看,特朗普极力推行“大而美”法案,并希望其成为改善美国财政和刺激经济复苏的第一步。中国则在年初的全国两会上确定了大规模的财政扩张方案,从刺激消费、化债、防风险等多个维度解决最为迫切的问题。相比之下,中美两国的货币政策更像是平抑经济周期下行的“救急措施”。美联储上半年一再按兵不动,国内的降准降息政策则在经济边际下行时落地。从数量上看,中美两国的财政政策力度均远大于货币政策。美国方面,“大而美”法案或意味着未来十年增加美国财政赤字超3万亿美元;国内方面,今年财政空间扩张2.9万亿元,而降准50BP仅释放流动性约1万亿元。
第三,局部地缘冲突加剧。上半年,地缘冲突事件已成为影响市场走势的重要因素之一,同时外界对局部战场演绎的预判也愈发困难。展望下半年,地缘冲突的频率和烈度持续上升将是大概率事件。
综合来看,美国处于本轮信用周期的下行阶段,中国正经历新一轮的信用扩张,中美信用周期再次错位。对美国来说,新一届政府上台后政策的不确定性大幅增加,叠加利率持续处于限制性水平,对美国消费和投资均造成显著制约,美国信贷脉冲已表现出加速下滑态势。对中国而言,去年9月24日以来,在国家财政大举发力的背景下,我国开启了新一轮的信用扩张进程。今年上半年,随着降准降息的如期落地,我国的信贷脉冲维持增长态势。但在利率方面,我国的实际利率仍处于偏高水平(约1.78%,与美国的实际利率相近),对实体经济的复苏仍有限制。
下半年,美国经济下行的压力加大,其劳动力市场和消费状况对此已经有所体现。同时,在关税政策的影响下,通胀的持续下行或意味着需求端的疲软。短期内美联储仍将采取相机抉择策略,即在关税谈判落地,甚至关税影响初步显现后,再考虑具体的利率操作。进入四季度后,随着全球央行年会公布新的利率框架,美联储的降息空间将逐步打开。总体上看,预计下半年美联储将降息1到2次,最早的降息时点或出现在9月份。预计三季度美国经济仍存在下行压力,四季度或在货币和财政政策的双重助力下有所好转。
我国经济正处于新一轮信用扩张周期,但财政刺激尚未带动民间资本全面释放。对出口而言,下半年如果美国加强对“洗产地”的限制,监管层开始控制人民币汇率持续走低的势头,我国的外贸领域将承受一定压力。房地产市场方面,本轮刺激政策未能从根本上逆转房地产价格的下行走势,磨底过程仍在持续。展望下半年,预计国内经济发展总体保持良好势头,三季度财政政策出台阶段性放缓可能导致经济复苏节奏有所放缓。
下半年大类资产配置方面,美元指数的下行周期尚未结束,背后的主要力量或是特朗普的有意调整。以“海湖庄园协议”为施政基础的关税政策的目的在于使美元指数有序下行,只有美元指数维持在较低水平,作为临时性措施的关税政策才能逐步退出,美国的制造业回流才可能逐步实现。另外,如果美国与各国的关税谈判未能达到特朗普的预期,特朗普可能再次发力,这也会促使资金逃离美系资产。此外,按照上文分析,下半年美国经济存在下行风险,同样利空美元指数。
下半年,美债市场的上行可能有三个触发因素:第一,补充杠杆率(SLR)的下调。近期美联储讨论决定调降增强型补充杠杆率(eSLR),将目标公司的资本利率要求从目前的5%下调至3.5%~4.5%,对其银行子公司的要求也将从6%降至3.5%~4.5%,主要适用对象是美国的大型银行,如美国银行、摩根大通和高盛。在新规定下,大型银行配置美债的需求将得到释放,美债利率下行的动力上升。第二,稳定币法案的最终落地。据央视新闻消息,当地时间7月18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正式签署《指导与建立美国稳定币国家创新法案》。按当前法案条款,稳定币的发行需要发行方持有美债作为底层储备,这无形中给美债提供了信用背书,美债需求或因稳定币的大量发行而增加。第三,美联储降息。预计美联储将在四季度继续降息,这利好美债价格。
三季度,美国经济的走弱、关税谈判的反复以及“大而美”法案导致的财政赤字担忧均可能影响美股走势。四季度,美联储降息和“大而美”法案都可能落地,或对市场走势有所提振。从政策意图上看,特朗普乐意看到科技股的有效调整,一方面,美国可通过平衡科技股和制造业的收益促使制造业回流;另一方面,改变当前美国居民靠被动收入获得财富的生活状态,促使其回归“勤劳工作以致富”的传统生活。从形态上看,美股大规模的“V”形快速反弹往往源于美联储天量资金的注入,但目前美联储仍处于缩表状态,因此美股再度调整的可能性仍然存在。
图为从去年12 月起中国财政支出显著发力
图为美国TGA账户余额和美债收益率走势
来源:期货日报网